【喻黄】love paradise 08

  喻文州终于记起来,在黄少天还是一位剑客的时候,他就非常喜欢带耳饰。

  他们就是在人间的一个珠宝作坊里相遇的。

  那时候他正在那间作坊里挑拣原石,正耐心地听着工头跟他吹嘘他的这批货是多么多么百里挑一,品质多么多么数一数二,忽的听见作坊外间传来一声清越又爽朗的招呼声:“老板,我又来了!今天有什么好货,快快快拿出来我看看!”

  喻文州,更准确地说,当时作为索克萨尔的他,原本并没有抬头去看这位新来的客人。原因无它,人类多如牛毛,生命又短暂又脆弱,对于索克萨尔这样从混沌初开就存在的神来说,譬如蜉蝣,譬如朝露,左右下一瞬都是一坯黄土,他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去关注。

  工头一听见这个声音,立马放下了手边的事情,也把他给扔下了。

  索克萨尔就站在原来的位置,俯下身接着看他的。

  这件事发生在几百年前,很多细节他已经不太记得了。眼前有几块石头,身边还站没站着其他人,身后的店家对来人说了什么,这些他统统都没有记忆了,唯一记得的,就是来人一下凑近了他:“我看看我看看,欸——你挑中了什么?你挑完了我再挑!”

  这句话是对他说的,可是他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回答。

  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,顶着一脑袋金色的卷发,五官精致,生得不比女孩差,偏偏身形高挑英朗,眉宇之间全是英武之气。

  最吸引的索克萨尔是他耳骨上扣着的金色耳夹,两颗祖母绿点缀其上,衬得这个少年说不出的干练帅气。

  很奇怪,多数时候,男人带耳饰总会显得阴柔,尤其带金色,还会显得世俗,然而这两点在他身上却恰恰相反,这一左一右两只耳夹扣在他的耳朵上,俊朗且高贵。

  大概正是因为这惊艳的第一眼,索克萨尔记住了这个少年,还有他的名字——黄少天。

  

  黄少天是整个王国最精通剑术的剑客,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骑士。他不仅有超群的身手,还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反应力。甚至有好几次,索克萨尔隐藏身形跟在他身后的,都被他发现了端倪。

  这实在是很奇怪,要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,上至天界,下至地界,法力足够和索克萨尔抗衡的神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。黄少天作为一个普通的人,居然三番五次察觉到了他的存在,这已经远远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了。

  那时候索克萨尔已经隐约察觉出来,黄少天和人类是不一样的。

  “靠,到底什么人在搞什么幺蛾子!”

  索克萨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,总之他在黄少天身后跟了几天,可是这么一来黄少天受不了了,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会操纵邪术的巫师盯上了。

  他总是隐约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,可是他几次抽剑都没刺到什么东西,他对自己的直觉和剑术都很有自信,经过这一系列反常之后,他已经开始怀疑,这个国家是不是又混进了什么不怀好意的魔鬼和巫师,否则这一切都没法解释。

  “巫咒邪术在我们这里都是违法的,一经发现统统都要挂上绞刑架烧死,你再这么捣鬼,下次被我抓住我绝对不给你求情,你想清楚了吧?”

  索克萨尔斟酌了一会儿,还是决定现身。

  可是他这个现身的时机选得不太好,引来了黄少天一阵怪叫——他刚脱了衣服准备沐浴。

  这不能怪索克萨尔,神的“一会儿”对于人类而言其实还是蛮长的,足够黄少天平复心情,暗自劝慰自己,再烧一盆热水准备洗澡了。

  黄少天被吓了一跳,但他是个剑客,脱光了也是一个果体的剑客,他很快冷静下来,捡起衣服扎在腰间,然后拔剑跟索克萨尔打了一架。

  这还是黄少天第一次输,还是输在了自己看都看不明白的法术手里。

  不过这个结果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。黄少天所在的国家虽然不禁止法术,但禁巫术,法术和巫术的界限本就不甚分明,很多法师和术士们怕遭到无妄之灾,纷纷迁离了这个国家,黄少天从小就没见过一个活着的法师,遑论打架经验了。

  “喏,给你。”黄少天向来是个输得起的,他坦荡荡将自己手里的剑交出去,“你要杀就杀吧。”

  索克萨尔接过剑:“嗯?为什么要杀你?”

  “……你不是来刺杀我的?”黄少天打量着眼前这个披着深蓝色斗篷的人,思索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这人诈他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处。

  “你大概是认错人了。”

  黄少天晕了一瞬,他扶着床沿:“不是吧这位……兄弟,你忽然跑到我房间跟我打架,现在又说不是来杀我的,那你之前的那些都是做什么???”

  “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。”

  不等他开口解释,黄少天的房门前已经有人嚷开了:“黄少!你怎么了!还好吗?”想来是刚刚打斗的声音让人听到了。

  黄少天一边应声,一边飞速瞄了这位不速之客一眼,确认他没有什么害人之心,便三下五除二把他塞进了被窝里。

  索克萨尔莫名其妙,黄少天看他还在状况外,赶紧对他说:“别说话别说话,快背过去。”索克萨尔只得侧身躺好。

  摘下他的巫师帽那一瞬间,索克萨尔听见身后的黄少天抽了一口凉气:“我的妈,这什么?”

  显然,说的是索克萨尔那一头银色的长发。

  黄少天撩起其中一绺头发,惊悚地看了一秒,那样子好像他不是挑起了几根头发,而是不小心抓到了一把蜘蛛丝。不过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,将那一头长发从都被子里捞了出来,还十分刻意地撒在他的肩膀上,摆了个妩媚的造型。

  任黄少天在他身后拨弄了一阵,索克萨尔只觉得身后酥酥痒痒的。

  布置好一切,黄少天将门打开一个小缝,期期艾艾地问门口的守卫:“唔?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  门前一堆人围得严严实实,其中一个人问:“黄少,你没事吧?”

  “啊?我……我能有什么事啊?”他说着,还朝门前一堆人做了个“走开”的手势。

  “?”

  眼看那些人都没懂,他又指了指房里,重新做了个“走开”的手势。

  还有不解风情的人,真的伸着头往门里看。只见屋中一个长发的女人躺在床上,“含羞带怯”地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,背对着他们,浴室里烟雾缭绕,像是刚打了热水。

  众人一脸内涵,与黄少天相视一笑,这才散了。

  等门外的人走远,黄少天终于松了一口气:“好险。”

  这时候索克萨尔已经搞清楚了状况,黄少天显然是怕守卫们误会,将他抓去菜市口绑在处刑台上活活烧死。虽然有点于心不忍,他还是说:“少天,下次遇到这种情况,不用管我。”

  说着他消失了一瞬,又原模原样出现了:“你看。”

  黄少天气得要吐血:“靠,别叫我少天,我不认识你。”

  

  

    没过几天,黄少天就踏上了出国云游的旅程,为了筹备一年以后的十六国朝会,夺得桂冠,他要去寻找世界上最强的术士,向他讨教与术士对阵的经验。

  索克萨尔于是便跟着他一同上路了。

  

  黄少天问他为什么要跟着,他倒也找了个很好的理由:“我也对这位术士慕名已久,况且我们路上结伴,应该会安全很多。”

  黄少天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这个同行者,一来,这个人实力不弱,又懂得许多他没见过的法术,一路上能给他做个陪练,二来,他实在很需要一个同伴听他说话。

  

  在黄少天的国家有个传说,说西方有座山顶终年覆雪的巍峨高山,山中雾气缭绕,其间隐匿这一做古堡,城堡中住着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术士。

  两人翻山越岭,跋山涉水,历时半年才终于走到了雪山脚下,得亏索克萨尔耐心尚佳,这才抗住了黄少天成日里切磋长切磋短的纠缠。

  索克萨尔也对这位传说中有通天彻地之法的术士颇感兴趣,本来还抱有一丝期待。待黄少天亲手推开这座城堡的大门,他却愣了。

  这里说是古堡,倒是更像一座年久失修的神殿,刻满壁画的穹顶,两侧三四人高的神像和满墙的烛台……

  正当黄少天大失所望的时候,索克萨尔开口了:

  “我感觉……这里可能是我的神殿。”

  黄少天惊恐地看他,面上丝毫不掩饰“这人不是心理落差太大得失心疯了吧”的心里想法。

  索克萨尔笑笑,闹了半天,说什么通天彻地的术士,说的居然是他。

  正当他还在思考自己究竟算不算得上一个术士的时候,黄少天忽然扑过来不遗余力地死命摇他的肩膀:“索克萨尔!你清醒一点,就算没见到最强术士也没什么的,你已经够强了,你连我都能赢得了,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!”

  他被黄少天摇得两眼发黑:“少天,我是说真的,你看——”他单指点向烛台,甚至念咒语都没念一个,整座神殿中灯却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。

  千灯万盏烛火于瞬息之间摇曳起来,如同有一只火龙从宫殿上方盘旋而过,黄少天终于看清了这气派非凡的殿堂全貌,正中央几人高壁画上,一个睥睨众生的神正静静立着,眉眼微垂,银丝如瀑,手中一柄镶嵌着蓝宝石的手杖,正是他见过的“灭神的诅咒”。

  “这里是我的神殿,你一直要找的人,可能也是我。”

  

  黄少天一点儿也不惊喜,他又气得要吐血了。即便是亲眼见到了货真价实的神,也不能平复他内心受到的创伤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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